自我救赎_于你,心之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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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我救赎

  纪得毫不胆怯地看着他,隔着几个人阳台,不真切,但无所畏惧。从某些方面看,她比自己勇敢。勇敢很多。

  陆禾看着前面倔强的人儿,动了心底最后一丝期盼:“那,老师教你,好不好?”嘶哑的嗓音带着劈叉的破音,陆禾管不了,这一刻胸腔万马奔腾,控制不住地狂跳。他孤注一掷,用着仅剩的筹码搏命一赌。如果结局不理想,怕是纵身从这二楼跳下也不无可能。

  “那你可不许嫌我笨。”纪得轻轻地声音从听筒里传过来。委委屈屈地可怜劲儿,听到陆禾耳边,像是爆竹般噼里啪啦,又像是烟花绽放,眼前一片白光,刺得迷蒙了眼。

  “嗯,多笨我都教,教一辈子。”陆禾找回了神智,语气中包含了失而复得的狂喜,拼命压住仍是四处逃窜。纪得自然是听出了他的情绪,心里沉甸甸的满。他的开心喜悦竟能给自己带来如此大的满足,这前所未有的陌生感知也烫得她心头一热。

  夜深人静,情愫外泄的妙龄男女,隔着凉薄的空气对望,心里如春日暖阳般柔软。手中的电话舍不得挂,哪怕只是听着彼此略微短促的呼吸声都不算虚度。到底是陆禾顾及她的身子,憾然开口:“进屋吧,早点休息。”纪得被这句关心暖着,笑颜如花绽,玉音婉转流。

  “好。”只一字,你说什么我都听,道了声晚安便挂了电话进屋了。阳台上仿佛还能飘来她适才驻足的香气,陆禾流连了片刻,才不舍地回去休息。

  今夜应是不择床的好眠。

  次日清晨,纪得早早下了楼,餐桌上倒是出奇的人满。纪老爷子坐在中心主位看报纸,纪老夫人才从花房折了两支新梅,点缀在边桌的茶几上,小小红红尤其可爱。见她下楼,招呼她入座。纪老爷子的两边从来是坐着纪老夫人和纪年琴,纪得的位置挨着纪年琴。不论人在与不在,位子都是这么留着。而今天另一边是,昨日留宿的陆禾。穿的是管家重新熨烫好的西服,此刻把外套脱了,只着衬衫,一小节袖子挽起,露出好看又结实的手臂。纪得看的久了,自觉不礼貌,故作无意地收回了目光。

  陆禾从她下楼就注意到了。这当头在长辈跟前,不好太直接地情愫外露,暗暗收着。待她入座,悄悄将手伸过去,轻轻地握了握,片刻又松开了放回原处。纪得从未当着长辈的面做如此出格的事情,当下羞涩地脸红耳热,伴随着心惊胆战,将晨起的瞌睡通通吓跑了。反观他一脸餍足的模样,嘴角微扬,想来是心情愉悦。这家伙,真是坏透了。纪得又气又没辙。

  纪老夫人从厨房出来,笑盈盈地入座,年迈的脸上竟是孩子气的欢乐。纪元海侧目瞧着,一把年纪还这么淘气,嘴上数落着,“什么事情这么高兴啊。”手上的报纸早已放下,眼神追随着自己的夫人,大半辈子过去了,仍觉得新鲜有趣。这大概是爱情最好的模样。

  “陈澜那孩子,在厨房捣鼓半天,一个大小伙频频出错的模样煞是好笑。”纪老夫人看得乐了,不由得打趣着正在厨房忙活的人。“瞧。这会儿总算是出来了。”张姨的一句话,把大家的目光拉回了厨房。

  陈澜从里面出来,手里捧着一个蛋糕,造型独特,美感堪忧。想必确实是难倒了拿手术刀的金牌圣手。脸上还有些面粉的痕迹,少了丝锐气,多了份腼腆。陈澜将蛋糕捧到纪得面前,“生日快乐,鱼儿。”脸上的笑容恰到好处,像是每一个疼爱妹妹的兄长一样。

  纪得未满月的时候,曾被人掳走,纪家动用了一切关系将事情悄无声息地办了,不惊动外界,又完好无损地接回了纪得。而那群胆大包天的人自然是一个都不放过。那次事件给纪得带来的影响不大,还是襁褓中的记忆,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一出意外。但对纪家上下其他人可不是这么容易过去的坎了。

  素来不迷信的纪元海请了位得道高僧,给纪得改了生辰,就改在原本生日的后一天。这件事旁人自然是不知道的,这个旁人,就包括陆禾。每一年的今日,家里人都会为她庆祝,不隆重,一个蛋糕几句祝福即可。

  陈澜在纪老夫人身边入座,打趣地催促着:“傻愣着做什么,是嫌弃我做的蛋糕太丑了吗。”

  纪得笑着摇摇头,心里一片感恩。“谢谢你。陈澜哥。”

  “许个愿吧。”纪老夫人期待的说道。

  纪得向来是衣食无缺,一应俱全的,而今年的,倒是有了些许妄想。许了愿,吹了蜡烛,接下来就是寿星公主分蛋糕的时候了,切着就只剩最后一块,纪得将蛋糕拿给陆禾。陆禾反手一分为二,将稍大的那一份又递还给了纪得。这一来一往,倒是生出了几分相濡以沫来了。长辈们识趣地全党没看见,只有陈澜眼底有些微亮微暗的光,不明深意。

  陆禾旁观者这一切,从陈澜出现开始,他便只是一个局外人。融入不了她的人生,看着他们嬉笑欢乐,没有自己的空余之处,这大概是对他远走十年的惩罚吧。陆禾不着痕迹地苦笑着,转眼间抬头又是一副微笑宠溺的样子。纪得不想他心有芥蒂,她从桌下伸手握住陆禾,十指紧扣。绽放开一个甜美的笑,讨好似的看着陆禾。像是为给不到一块完整蛋糕而抱歉。

  陆禾觉得陈澜的这个蛋糕一定不好吃,自己明明都还未放进嘴里,怎么闻着闻着,空气都是甜的,甜到发腻。心里涌上来的甜蜜泡泡快从喉咙口满出来了。他笑着回握住她的手,手上软糯的触感细腻柔软,再不放开。用半块蛋糕换来她的主动讨好,简直太特么值了。

  纪得觉得自己应该是唐突了,他的目光像吃人一样,明明蛋糕都给他了呀。这会儿想抽回手,奈何他不松,屡试不爽,只能作罢。一个想逃,一个不放。都是第一次恋爱,谁也不算个中好手。硕大的餐桌,少了平日里的清冷,多了份热闹劲。坐在他俩对面的陈澜把那份默契看在眼里,他低头吃着那块满当当的蛋糕,额前的刘海遮住眼睑,叫人看不清情绪。本来为着纪得的胃口素来清淡,他也侧重拿捏糖的分量,这会儿吃起来,不甜,怎么还隐隐发着苦味。看来此次,自己确实失手了。

  这桌上除了这三个懵懂稚嫩的年轻人,还有两个大半辈子的都在爱情里闯荡自如的幸福人。陆禾的宠溺,陈澜的贴心,纪得的心有所属,他们自然是看得一清二楚。只是身在局中的人看不清罢了。唉,现在的孩子啊,一个个都不叫人省心。

  饭后,纪老夫人照例去了花房,纪老爷子倒是新鲜,破天荒叫了陆禾去书房赏画。陆禾受宠若惊,自然是不敢拒绝。然而老爷子后面的一句话,让陆禾的心又凉了半截。“陈澜,你陪得儿去湖边消消食,她近来犯懒,成天的窝在花房,都不走动了。”纪老爷子丝毫不给孙女面子,奚落着她。纪得听完满脸愕然,爷爷这是怎么了。却也不敢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

  顺着爷爷的吩咐,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湖边,纪得在前,陈澜跟着。沿着她走过的路,踩着同一步脚印。她一贯稳妥,走路都是小心谨慎,步伐间距比常人要小一些,陈澜这么跟着,觉得漫无目的地走下去,走一辈子都好。只可惜,她不给他机会。

  纪得走到一个特定的点,停下了脚步。她看着沉静的湖面,陈澜看着她的侧颜,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他发现从前内敛淡然的小女孩也可以那般活泼灵动,她从来都是夺目的,而当面对另一个人时,眼睛里却能散发格外耀眼的光。这些,或许身在局中的两人都不自知,他却深深看在眼里。

  从昨晚在花房里巧然见到陆禾与她遥立花丛深处,那一幅佳偶天成,你侬我侬的美好景象,比多年未见的兄弟重逢更让他心塞郁结,就连进去唤她开席都不敢了,只好托管家去喊。他知道他慌了,当初第一次上手术台都没有昨日那般心神不宁,好像有什么事情,已经变了。在陆禾面前,他熟知的那个不闻世事的纪得就被加了滤镜,清新的,甜美的,优雅的,还有怦然心动的。这么动人的她,却是为他人绽放。他本该硬生生去戳破,却望而却步,他舍不得,哪怕不是因为自己,他也舍不得去破坏纪得难能可贵的这些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

  怎么偏偏是陆禾呢。

  这个问题他也问过自己,答案不言而喻。都是那么优秀夺目的人,也是理所应当。曾经惺惺相惜的兄弟,自小深埋心底的欢喜,在他都没来得及作心理建设时,他俩就已然将自己排除在外,方才的十指紧扣,触目惊心。他涨红了眼眶,不敢抬头,盲目地品着蛋糕,食不知味,还隐隐泛苦。

  “鱼儿,你当真喜欢他?”这个问题是陈澜反覆斟酌后,狠了下心问的。他知道问了或许会打破这么多年维持的平衡。纪得一只视他为兄长,他知道。但她对旁人更淡,对自己多几分信任。偶尔几个极致的笑,都能让他神魂颠倒。就是这特殊的某几个节点,给了他与众不同的错觉。见到陆禾之后,那些错觉都幻化成寒冬腊月里最冷的一场雨,浇得他措手不及,凉透心底。就这样还是不甘心,还是要这么问上一句。

  纪得收回看湖面的目光,转而看他,眼神坦荡明亮。她适才不出声,便是给陈澜考虑的时间,她自然知道爷爷的用意。可自己难得想放手爱一次,不想隐晦地瞒着家里人,陆禾又不是见不得人,她希望得到大家的认同。但是对陈澜他……

  之前的二十多年里,陈澜对纪得仅是一个兄长的存在,比陌生人熟识一些,比同龄人亲近一些,再加上少时便出国了,一去多年。纪得懵懂不设防的青春期还是被陆禾撞上的,他连参与都来不及,自然也没能走进她的心。怪只怪天意弄人。几天前爷爷的那番话,倒是让纪得多了层考虑。原来一直以来心无旁骛的只是自己,陈澜哥,或许是会错了意。此番他问出来,纪得有些不忍,却还是想说明一些什么,对陆禾公平些,对他亦是。

  “我不知道怎么才算是喜欢,怎么样去喜欢。”这句话每个字都平淡无奇,组合在一起,从纪得口中吐出,带着点遗憾和失落。明明是花一样的年纪,却没有这个岁数的自信和朝气,依附着周围人的期盼长大,丝毫不提自己的奢求与希望,又或许,她根本心无所求。“我从前都是顺着周遭人的意思,大家自然是一万分的对我好,而我,只管接受就可以了。陈澜哥,你也是其中之一。所以我对你们,是感谢大于其他的。”

  纪得说着便笑了,“可是他,不一样。我从他眼里看到的自己,生气也好,无奈也好,快乐也好,庆幸也好,陌生又向往。我想试着,用不同的方式活一遍。从前也自己较劲过,没有成功。初三那年暑假,那场病,你来陪过我吧。那时候我就是由着自己,不再什么都无所谓。我难过了,我就告诉全世界自己不开心。想哭就哭,哭累了就睡,不爱吃饭,甚至顶撞长辈。可是结果呢,爷爷白头发多了,奶奶的叹息多了,母亲的眼泪多了,全家人都是又急又气,担心我的身体,生气我不懂照顾自己。气急了又实在拿我没办法,陈叔叔束手无策,张姨的眉头没有舒展过。而你,千里迢迢被召唤回来,放弃原本轨迹的一切行程,来陪着我。”

  一周后,铩羽而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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