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床太小_短行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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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床太小

  那一日贺时渡作画,画没作完,檀檀回屋路过池塘,看到月下的倒影,才发现自己的脸被画成了小老虎。

  她顾不得端方自持,弯腰捡起一颗小石子,朝池塘扔进去,一记水花打得池中金鱼乱窜,檀檀看着那些惊慌的金鱼,立马道歉:“我不是故意吓你们的。”

  她从前听见过许多关于贺时渡的传闻,即便没有那些赞他神勇威武的词汇,坊间年年有文人为他写诗赋文,可她没有真正见识过他的威武,只觉得和一个劣性的孩童没什么区别。

  以前在燕宫里她最讨厌弟八,小八比那些哥哥们更受父皇的喜爱,他的母亲连夫人不识什么字,没教会小八要谦逊,小八便学会了恃宠而骄,时常在她的面前耀武扬威。

  檀檀是在一次偷听前大司马和母亲谈话时,得知了小八的结局的。

  连夫人怕小八被叛军发现,便拿一层层被子掩住他,最后给活活捂死了。

  所以她这般感激这天地、这命运,让她还好好活着。

  平昌生辰后,请了千江寺的弘年法师前来授业解惑。

  千江寺乃皇家寺庙,弘年法师是千江寺的住持。邺城全国上下皆信佛教,而弘年法师与贺公府则有些私交,从前他就有为贺公府授业的先例,他一到府中,贺公府的仆侍也都盼望着能让他为自己看相,或是点化烦恼。

  于是平昌在贺公府花园里拾掇出一方经堂,让府里的人都去听经。

  平昌为自己求了平安。她同弘年法师并未有太多交谈,而是将机会留给了府里的下人。

  花园与南池相隔一片竹林,平昌带着阿瑾躲在树下避太阳,瞧见兰娘风风火火赶过来,也排在队伍里,等见弘年法师一面。

  兰娘一身勾栏子气息,阿瑾厌恶地皱起眉:“她怎么来了?”

  “她怎么不能来。”平昌淡淡说。

  阿瑾抱怨:“大司马英武非凡,怎么身边的净是些不入流的女人。”

  “什么叫净是些,我也在内咯?”

  阿瑾知道自己又说错了话,她自觉掌了下嘴,“公主,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觉得,那个兰娘也太过媚俗了些,我听说,她当年就是靠着唱淫词艳曲讨大司马高兴的。”

  “知道的不多,就别嚼人是非。”平昌说,“兰娘的父亲原先是九皇子的马奴,为九皇子挡了灾,一家流离失所。大司马与九皇子是表兄弟,收留兰娘,多半是受九皇子之托。”

  阿瑾学不会谨言慎行,反问道:“您是太子的亲姐姐,大司马却与九皇子来往,这不是将您置于两难境地吗?”

  “两难?”平昌道,“是吧。”

  阿瑾又分析了起来:“这么看来,燕国公主得宠,倒也不是太坏的事,至少大司马也不会去宠兰娘了。”

  平昌微微一笑:“阿瑾,你真觉得,女人这辈子的好与坏,就靠得不得男人的宠?”

  阿瑾语塞:“我我乱说的。”

  平昌拍了下她的肩,“去,你也让弘年法师提点提点。”

  阿瑾牵起裙摆:“谢谢公主!”

  弘年法师已年至耄耋,是个大智者,能得他提点一二句是莫大的福分。

  檀檀站在南池阁楼上,张望着小花园里排队等候弘年法师提点的队伍。阿琴跑上来:“小姑娘,你离栏杆远一点,小心摔下去。”

  “我那么笨的么。”檀檀淡淡说道。

  高处的风吹得她头发狂吠乱舞,阿琴从她脸上看到浓郁的忧郁。她奉命照顾兼监视檀檀,是和她相处最多的人。其实她大多数的时候,都是这样的不开心。

  阿琴问:“小姑娘,你有什么心事,要不然说给我听听。”

  “我没有心事。”

  再也没有燕国人联络过她了。她好像彻底被遗忘在了南池,没人记挂她,她没有牵挂,就没有烦恼。

  阿琴为难道:“你要是想去找弘年法师倾诉烦恼,要不然,我找芳年让他去跟大司马报备一下。”

  贺时渡人在军营,一个来回报备给他,弘年法师早离去了。

  檀檀很久没有过这样急迫的心情了。她转身面朝着阿琴,认真说道:“你能不能,稍稍打个盹儿,让我偷跑出去一下?”

  “小姑娘,我没有权力放你出南池。”

  “那,那我换上你的衣服。”

  阿琴拗不过,而她私心也想檀檀能高兴点儿,“那好,小姑娘得到大师的提点了,一定赶紧回来。”

  她给檀檀找了自己的衣服让她换上。

  檀檀第一次穿婢女的衣服,这与她平日穿的厚重服装不同,轻便极了。她蹦蹦跳跳地出了南池,来到花园里,排在队伍的长龙里。

  阿瑾从弘年讲经的台子前回到平昌身边,感慨说:“咱们府上的下人还真是虔诚。”

  说罢,就在队伍里看见一个身姿板正的身影。

  “公主你看,那不是燕国公主么?”

  平昌朝着队伍里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檀檀。

  她虽然穿上了婢女的衣服,但改不了高傲的姿态,再是人多的地方,也能一眼被人抓出来。

  平昌道:“当没看见吧。”

  眼看着快要日落,檀檀急的手心是汗,花园里人越来越少,终于轮到了她。

  她朝弘年法师行了一记佛礼。

  “大师。”她声音有些焦急,“你能等等我吗?”

  弘年慈祥地笑道:“施主求什么?”

  “大师能不能告诉我,我何时才能回自己的家?”

  她指的家,必然是燕国。就算燕国没了,也只能是燕国。

  弘年淡淡地说:“万事急而不成,姑娘耐心等待吧。”

  檀檀失望而归。

  她出来太久了,怕阿琴担心,也怕贺时渡提前回南池,所以是一路跑回去的。回到南池,见贺时渡书房的灯是灭着的,檀檀缓了口气,拍拍胸脯走回自己的偏室。

  天色已暗,偏室里更是昏黑,檀檀弯腰去床下寻蜡烛,身体突然被从后面抱起腾空。男人强悍的力量将她压在床上,“南池何时新来了婢子,我怎么不知道。”

  黑暗里,檀檀只听到他低沉的声线。

  “贺时渡,你”

  又是你字吊半天,屁都放不出一个。

  他挑了下眉,接着窗户渗进来的淡淡天光,看到她一脸愤恨。

  “我如何啊我?”

  “你摔疼我了。”檀檀说,“你也压到我了。”

  贺时渡就这样压在她身上,也没别的动作,“你要是想听弘年讲经,我带你去千江寺便是,下次别弄这么慌张了。”

  檀檀惊奇地说:“真的?”

  你会这么好心?

  “假的。”

  就知道他没安好心。檀檀推搡道:“你怎么这么重。”

  贺时渡冷嗤了声:“你们燕国小娘子都是纸糊的吗?”

  他用鼻尖尖抵在檀檀香软的脖颈里,细细嗅着她身上那股子蜜饯味。她格外喜欢吃甜,整个人像从蜜罐子里捞出来似的。

  贺时渡将全部重量都压在檀檀身上,檀檀被压得肋骨疼,喘不上气,她借着自己的灵巧一点点向上挪动身体。

  贺时渡按住她的头顶,将她按了回去。他一手撑在她身侧,转移压在她身上的重量,慢悠悠地说:“昨天传来线报,卓家的少将军卓延携亲信潜入邺城。”

  听到卓家少将军的名字,在黑暗里,檀檀的目光闪烁了起来。

  她心里明明在想着别的,嘴上却说:“我不知道。”

  “我知道你不知道。”贺时渡说,“年前被捉就义的斥候,是卓延从前的副官,此行他是来盗其尸骨的,为了一个部下的尸骨以身犯险深入虎穴,这个卓延究竟是真性情还是蠢啊?”

  听到卓延不是来做更危险的事的,檀檀由衷松了口气。

  “檀檀,卓延与你有婚姻,是你的未婚夫,你告诉我,他是蠢,还是性情中人?”

  檀檀对卓延还有些印象。她还未出生时,就被许配给了卓延。燕国还在时,卓延也会被召进宫去。每次她兴高采烈地去找“未婚夫”玩儿,他都羞怯地躲在大人身后。

  “我不知道。”檀檀说,“我八岁就来邺城了,再也没见过卓延哥哥,所以不了解他。”

  “卓延哥哥?”贺时渡轻笑了下,语气里带着淡淡的玩味,“正经说起来,我才应是你的长兄,怎么从不听你叫过我哥哥?”

  “叫过的。”檀檀坚定地反驳,“你不让我叫的,你还凶过我。”

  檀檀接着说:“我娘教我要知书达理,怎么可能没叫过你,你肯定不记得了,那年我在池塘边数金鱼,你路过,我问候你,你说我再敢那样叫你,就把我扔进池塘淹死。”

  贺时渡实在想不起来了,他很少回忆起过去发生的事。真相是,那年他因为顶撞了嘉宁,受了父亲的责罚,打算搬出府里住。离开南池路过北边的池塘,某个没眼力见儿的小拖油瓶笑着喊他“大哥哥”,他不是温柔之人,当下就随口警告她,再那样喊他,就把她扔进池塘里淹死。

  随后他便去外面逍遥快活了,这事却给檀檀造成了极大的心理阴影。

  “八成是吓唬你的话。”贺时渡说,“你被吓到了么?”

  檀檀现在才想明白,那是吓唬她的话而已,想到自己因为这个怕水怕了这么多年,她笑出声来:“想想可真是有点儿蠢。”

  贺时渡听到她的笑声,他微怔住了。他想到时复说过她笑点极低,可他好似第一次听她笑。

  他的心情也被这笑声感染了,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何止有点儿蠢。”

  他朝旁一翻身,翘起二郎腿,躺在檀檀身侧。

  他的动作一气呵成,霸道野蛮,而檀檀偏室里的小床只能容下窄窄一人,他一占据这张床,檀檀立马被挤了下去。

  檀檀趴在地板上,想要龇牙咧嘴,又觉得那样不好看,于是她忍着疼,尽力克制脸色,其实这样更不好看了。

  檀檀扶着屁股站起来,瞪着好整以暇躺在自己小床上的男人,心里猜测他为何这样欺负自己。

  他是因为卓大哥的事迁怒自己么?还是在为自己下午偷跑出去见弘年法师的事生气?难道,他真是只是看不惯自己么?

  她百思不得其解。

  卓延潜入邺城、她偷跑出去,这哪一桩事不值得重视了,若他的惩罚就是把她怼下床去,是不是有些小瞧自己这个燕国公主啊。

  “你是不是想出去?”贺时渡的声音忽然传来。

  檀檀自然想出去,可出了南池、贺公府、邺城天地这样大,她一个人能去何处呢。

  “南池挺好的。”她摇头说,“除了偏室的床有点窄以外。”

  “我表弟前几日回朝,明日约了去北郊狩猎,一大早出发,你随我过去,别睡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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