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不破不立(1)_耽美女炮灰求生指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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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6.不破不立(1)

  “那、那月姬就这样死掉了吗?”

  “没有,她不是死在那个时候。”披着霜色长衫的男子心不在焉地托腮望向窗前的明月,只留给听故事的人一个银辉镀过的侧影,“大约又过了两年,在醴朝天启一十九年的冬天,妖皇月姬才终于死去,那一年她刚满二十。同年,净莲城坠毁,醴朝覆灭。”

  “可是、可是月姬那么厉害,谁能杀死她呢?是皇帝吗?他们两个最后同归于尽了?”

  “应该吧……”男子含糊道。

  他站起身来,理了理衣后摆,“好了,我的故事讲完了,你也应该入睡了。”

  “等等——”一只软乎乎的小手牵住了他的衣角,男子侧过脸,容颜宛如月夜下盛开的优昙,可回眸时的冷清却总令人不自觉地反思自己是否有哪里冒犯到了他。

  “还有事?”

  于是拽住他衣服的那只手只好讪讪地缩回去,“没……不……”

  她突然胆子壮了些,“只是觉得你的故事没头没尾,全是疑点,这哪能助眠啊……”

  男子扬了扬眉,“比如?”

  “比如……按你的说法,南明朱雀天下无敌,直接控制着天外陨星的本源。月姬究竟是使得什么法子才能禁锢的住他的力量?”

  “还有那只诡异的透明箭矢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是修士制造出来专门对付混血的法宝吗?这东西和醴朝的覆灭有没有直接关系?如果没有,又何必要大费口舌讲它这一段?”

  也不知是哪来的勇气,她开始滔滔不绝:

  “再比如,如果南明朱雀和妖皇月姬最后都死去了,那么天外陨星究竟何去何从呢?醴朝之后就是诸修士门派林立的时代,纵使是后来的天山雪也不能完全驾驭住局面,在昆仑横空出世前,九洲的势力混乱又互相牵制的,看来并没有任何一方人族修士势力得到了天外陨星……”

  她挠了挠没几根黄毛的脑袋,发现这个问题越挖越深,“所以我们是怎么混成今天这个境地的?说好的单兵实力碾压修士的嘛,就算没了头头也轮不到他们翻身做主把歌唱啊!怎么咱们现在还在党同伐异?生存空间恶劣,正常人的想法不是应该力图向外扩张嘛,自己在这破地方撕的你是我活真的不太聪明哦……”

  “荒谬——”男子忍无可忍地打断对方的灵魂发问,“是谁教的你这些话,萨迦?她简直是疯了!”

  能看得出他美丽的脸上浮现出的恼怒,可惜被吼的人心里完全无关痛痒。她猜测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太过美丽,连生气起来都是好看的,因此怒火里的威慑力免不了要打些折扣。

  但她全然不在乎,没来由的恼火支配了她,她甚至特别想要抬杠,“这还需要人教吗?哦,我忘了,你确实不懂,还能和阿修罗族还能五五开的时候你说停战就停战,现在要兵没兵要钱没钱,你突然又说要和人死磕!你当是情侣吵架呢?说变脸就能变脸?你要拿什么来打赢这场仗?是觉得打到最后阿修罗王都能主动让着你跟你和好是吧?那我外公呢?我妈呢?他们现在可都在前线浴血奋战呢,你把八部龙众当什么了?你把整个婆罗门当什么了?”

  “你——”男人成功被气到失语,衣袖下他的手在掩不住的发抖,显然对方的每一句话都像针一样往他最隐秘的地方戳。但很快,更大的惊异疑包裹住了他,

  “……不对……你到底是谁?”

  “一个带了你一条染色体的孩子,理论上来说,算你的亲生女儿。”她抱着胳膊,“但我觉得你可能并不怎么觉得。

  “理解理解,毕竟不是自己十月怀胎亲自生下来的,父系对自己子嗣的感情淡薄也不是不常见。”

  “你到底是谁?”他不理会她突然冒出来的这些奇言怪语,只执拗地问这一个问题。

  她烦不胜烦,“别质疑,别猜测,老娘行不更名坐不改姓,大名就叫——”

  ……诶,她叫什么来着……容……不对,那是上辈子的曾用名,她现在是叫……叫……

  容桐从深沉的梦里醒来,窗外日头已上三竿,气流被高速飞行的飞剑撞开的动静时常闯入她耳力所捕捉的范围,偶尔远处山头上还会响起轰鸣声,也说不准是哪一样将她吵醒的。

  冬去春来,万物复苏。昆仑弟子在开年迎来了一个“重磅惊喜”,由于新弟子的甄选被突然提前了。因而伴随着十年一度甄选弟子之后的天罡演武也随之被生生提早五年提上日程。眼看着年底就要大比了,这一段时间昆仑弟子们练武都练疯了。

  “小姐,您睡得可还好?”抱琴哗啦一声,拉开了窗前的纱帘,正午的阳光铺天盖地,洒满了紫薇楼的主寝室。

  容桐昏昏沉沉地拿手挡着眼睛,“唔……不是很好……我感觉我的梦里好像有一些很关键的信息,可是一醒来又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她放下手,悠长的叹息了一声,“但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我的心情似乎变得更差了。”

  ——宛如抄着键盘跟人对喷,眼看要赢了,结果突然被掐断了网线。

  抱琴靠在窗边,抱着手看她,“不见得吧,每天睡到自然醒,神仙日子也不过如此!”

  “谁叫我是个重伤患呢?”容桐听出了自家侍女的弦外之音,这是教导主任看摸鱼学生这懒散的样子不顺眼了。

  但她只是无奈地耸了耸肩,“不过最近我这天宝阁也是越发的冷清啊,探病的从最开始一天一屋子人,到现在隔个十来天都不见有人来。这待遇可比我刚来的那段时间差远了!”

  “今天就有人要来了。”

  “哦?”

  容桐熟练地拉了一个枕头往自己后腰上一靠,脖子以下拿被子盖得严严实实的,剩一个脑袋还歪着往外张望,“来了几个?都有谁来了?”

  “只有一个,”抱琴顿了顿,感应了一下天宝阁外的结界,“太真元君座下的大弟子清虚真人,人已经到了。”

  “老熟人了啊,”正好就着刚睡醒的惺忪伪装出久病不愈的不济容色,她‘气若游丝’地吩咐:“快……请师兄进来罢……”

  抱琴从墙上支起身,面无表情地往外走去,主卧的门在她身后啪一声关上,一会儿多了一个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又吱呀一声缓缓打开了门——

  “师妹,最近可还觉得身子爽利些了?”

  清虚真人是先闻其声后见其人,他拎着补品的盒子踱步而来,脸上关怀的神情几十回的一如既往,妥帖又官方。

  隔着一道珠帘,容桐虚弱地咳嗽了几下,愁容满面地摇了摇头。

  “可否让贫道看看脉象?”

  一只苍白的手伸出珠帘外,清虚真人伸出三指搭在她的脉搏上,指尖的触感犹如毫无生气的冷白瓷,他心道不好,将一道灵气打入她的奇经八脉,容桐全无抵触,任由他在她体内探查。

  清虚真人凝神良久,眉头渐渐的蹙了起来。

  “怎会如此?”他喃喃道,“你体内的灵力回路比之前更加紊乱了……”

  他不忍心接着往下说,这位年轻的小师妹丹田处的灵力波动大起大落,犹如在经历一场无止境的海啸,丹田本是修士灵力的本源汇集之所,出现这样的症兆,大概率这修士一生的道行就要散尽了。

  最可怕的是,她左胸腔中已经是一片的空荡荡,心脏彻底消失了,现在全靠濒临破碎的丹田强撑而已。这意味着即使是被打回一个普通人,她也没有几天日子可以活了。

  “师兄……都到这份上了……您倒也不必瞒我……”容桐将手抽了回去,手臂搭在两眼上,声音轻的只剩下气声。

  清虚真人欲言又止了半晌,最后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声叹息。

  “师妹,南晋一行,你究竟遭遇了什么?”

  昆仑内门所有的人都安然无恙的回来了,却唯独失踪了一个一行人中修为最高的剑峰前峰主,重伤了一个官位最高的司籍堂左侍郎。

  “真的……不太记得了,”容桐的左手无力滑落,

  她闭着眼喃喃着,像是回忆,又像是快要睡着了一般,“去年冬天的那个傍晚,我在卞安城的王宫内遭到了尚钦真人的攻击……他动用上了玄皇所创的婆娑罗舞,他的刀速很快,我甚至看不清他的全部招数,后来他莫名自爆,我原本以为事情到此就告一段落了,没想到身体每况愈下……或许是他们这群结党营私之人内部有什么阴毒的咒法……”

  “恐怕不是尚钦。”清虚真人还没听完就止不住地摇头,“你们之前和魔道交过手,不知何时中招了也未可知,须知他们的药剂毒性千变万化,你们......”

  “师兄,我只问一句。”她冷静道,“我可是还有回天的法子?”

  他斟酌了很久,“......是这样,师妹你是有听说过天外陨星这种至邪之物吧?它们无视一切的五行终始、元素相生相克原则,能够肆意且没有任何规律地破坏生灵的构造并予以混乱重塑。传说中的醴朝皇帝们依靠着一颗天外陨星无敌于天下三千年,至今在朱洲还残存着当年留下的遗民,生理变异万年不可逆转......即使是昆仑也还未能破解它们的奥秘啊——”

  “换句话说,即便是昆仑也救不了我……对吗?”容桐替他总结出了自己已经药石无医的宣判。

  清虚真人已经不敢再看她的眼睛,长久的无声算是做了默认。

  但这听起来是多么的荒谬啊,玄皇唯一的嫡传弟子,昆仑长老们亲自请来的外洲高门贵女,六大堂的高层,竟是要如此潦草的迎来死亡的结局。

  “那我要回去,”她冷静道,“请禀告元君,让她代为联系我的母族,我的家人必定会倾尽一切来救我的。”

  “……师妹且等等。”他审慎地掏出了传讯玉简,无论心情多么复杂,他也明白他自己只是个传声筒,没有定夺任何事情的权力。

  片刻过后,他为难的放下玉简,“太真元君发了话……朱洲在背后支持穷桑,已经被昆仑列入警告范畴……此时联络,相当于通敌。”

  容桐轻笑一声,“这么说来,我已经归属于敌方了吗?”

  清虚真人咳嗽了一声,稍微改了点说辞“师妹自然不至于,朱洲并非只是一族的天下,只是如今阿修罗族势大,联系两洲的通讯阵法已经被他们单独侵占,要想越过他们直接联系婆罗门和八部龙众,可行性实在是不高。”

  她依然镇定,“那我就自己回去。”

  清虚真人大惊失色,“师妹何苦?两洲之间山高水远,远途跋涉的艰难险阻非同一般,何况又正逢战乱,以师妹你现在的身体状况,哪里能吃得消啊?”

  “就像师兄所说的,紫光已病入膏肓……咳咳,横竖都是将死之人,又有什么要在意的呢……”

  她呼吸不顺,平缓了许久才继续道,“……何况魂归故土,落叶归根,也不过是人之常情罢了。”

  清虚真人眉头紧锁,道袍的下摆两侧被他攥在手里,不自觉地揉成了一团,为难的神色依然是很明显,“师妹,这种决定不是我能够替你拍板的,你应该明白……”

  他不过是政事堂的传声筒罢了,只不过隔了一道他,让表达的意思更加委婉。金母元君希望紫光是一只安分的被捏在指尖的棋子,棋子是不该有自己的想法的,只能听凭弈者的意愿被摆放在她应该被放置的位置,从被放置入棋盘入局开始,中场和对手拼杀,到最后为了“大局”走路死路成为弃子。

  他也不知道自己后来又讲了多少滴水不漏又毫无意义的场面话,为元君效力,这些都是张口而成的必备素养……可渐渐的他发现了不对劲,隔着一道珠帘,躺在床上的小师妹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出过声了。他心道不好,只怕是她又突发毒症,默道了一句唐突,赶忙掀开了珠帘一探究竟——

  一双低垂的杏眼因他的动静而抬起,正好与她的视线交汇,他掀帘子的那只手就这样在她婆娑的泪光里僵住了。

  紫光她……哭了……

  “见笑。”她不再看他,只是淡漠地应了声,嗓音是沙哑的。

  他一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等反应过来时,她自己已缓缓从床头艰难地摸出一块帕子,一点一点揩着脸。

  紫光她……原来也会哭啊……

  不对,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仅仅是因为过往这一年来她给人留下的冷静自持、心机深重的印象吗?

  可她还不满两百岁,如花美眷的容貌,大好的前程,家世显赫,聪颖过人,却只能在病床上等待死亡,本来就应该是极其残酷的一件事啊——

  “如果等到我日后……没了……的时候,”她无力地放下帕子,视线落在前方虚无的一点上,“请转告太真元君,劳烦不要为我举办葬礼……”

  “师妹你别这样……结果还未必那么糟……”他干巴巴的劝慰道。

  而她像是没听见,只自顾自地往下说,“这个要求不过分吧?一场葬礼也换不来什么利益不是吗?”

  她笑起来,“而且你说到时候剑峰的弟子带头把我的灵堂砸了,那政事堂得多下不来台呀?”

  怎么会呢……他下意识的第一时间就想否认,却在她带笑的眼角下一行又一行划过脸的泪水中再次沉默。

  剑峰不至于如此偏激,政事堂几大还虚期在场,也不至于护不住一块死者的牌位。紫光一直是清醒的,她只是已经明白注定不会有任何来吊唁的宾客,会真正在乎灵堂里躺着的那个人。

  但如果能回家的话,至少会有亲人替她哭泣吧?

  “我……知道了,”沉默良久,清虚真人终于缓缓开口,“回朱洲的事,我会再去请示政事堂的。”

  日头偏西时分,清虚真人终于离去。抱琴推门而入,一地霞光里她到容桐床头,把一杯温热的茶水递给她。

  “你这演的倒是挺好的。”

  容桐接过,一仰脖子饮茶了个干净,末了抹了抹嘴,嗓子里的沙哑才得到好转。

  “也不全是演的。”

  她随手一甩,一道灵力带着茶杯稳稳当当地落到了对面的桌上。自己顺手掀了被子,没事人一样一跃下床,对着窗口伸了伸腰舒展筋骨。

  “如果我真的快死了,家人远隔千里之外杳无音讯,周围还一堆盼着我死的大佬,我说不准也是会哭的。”

  她放下手,在夕晖中偏头回望过来,“稍微带入一下,真的是很难过啊。”

  抱琴难得沉默了一下,“但你比前一位小姐幸运。”

  “谁说不是呢?”容桐笑了笑,那笑却没到达眼底。

  容桐的这场“大病”,那可真是小孩没娘说来话长——

  新一年的初始,昆仑弟子甄选全面结束,南晋甄选名额舞弊案在政事堂的指示下草草了结。容桐向政事堂递交了总结之后随即告病,算是践行了自己在新年夜对张伟作出的承诺。

  当然,一个没毛病的元婴初期要想在大能云集的昆仑内门装病必然不是长久之计。实际上云华元君在她回来的当天就派了医峰的两个化神期长老前来探病,容桐一度很是紧张,求爷爷告奶奶赖着抱琴给她弄了两丸药,把自己体内的灵力回路短时间弄的紊乱一些——反正修士的一切毛病都可以从灵力表现出来。到是候她就一直喊难受,由着他们自己诊断即可。

  抱琴对于容桐的急流勇退不置可否,她只问容桐,装病不是长久之计,尤其你都到了这样的位置了,长老会能允许你说撂挑子就撂挑子吗?

  我没有你想的那么重要,容桐摇头,司籍堂我也是才上手,部门还远没到缺我不行的地步,我这一“病”,手上现有的工作自然就要慢慢地交接出去。

  何况经过南晋一案,想来有些人必定会千方百计地趁机加以阻挠我日后复职。

  她笑意不明,你情我愿,我便顺水为他们推了这个舟,等这场病好了,我也差不多一朝回到解放前了。

  ——高贵,废材,孤独,当一个摆设用的吉祥物。

  你这又是何苦?抱琴摇摇头,把药丢给她。

  但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当天两大化神期医修会诊,诊断出了容桐身患“不治之症”的重磅消息。

  政事堂当时就被惊动了,金母元君率着昆仑最顶端的高层们众星拱月而来,几个元君轮流探了她的奇经八脉与丹田灵府,一个个神情都有些不大乐观。容桐不明所以,却被这个阵仗吓得个半死,最后金母元君留给她一粒灵气四溢的圣品还魂丹用以吊命,一脸可惜地拍了拍她为了装病故意瘦得皮包骨的肩膀,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容桐屁滚尿流地喊来了抱琴,抱琴皱眉喂了她一颗解药,俩人一起大眼瞪小眼地等着药效发挥作用。

  一个时辰过去了、两个时辰过去了……抱琴每隔一段时间就往她的体内打入一道灵力,每一次眉头都皱得更紧一些。直到天亮,熬了一晚上的容桐哆哆嗦嗦地问,你那药真的没问题吧?别假戏真做真给我整出什么毛病啊?

  抱琴头疼地揉了揉额角,解药已经发挥作用,你之前服用的药效现在完全消解了。但是你身体里的灵力回路本身就是乱的,装病的药只是加剧了这种紊乱,另外……

  容桐快吓哭了,别另外了大佬,还有啥就一起说吧!

  另外,你难道没有发现,你的心脏几乎已经停跳了——

  容桐颤颤巍巍地拿手摁在自己的胸口,半天茫然抬头,好……好像是的……

  请、请问,修士一定需要心脏吗?

  抱琴反问,你觉得修士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吗?

  呃,没、没有吧。

  那么人所必要的器官对于修士而言也是必要的。

  容桐差点两眼一黑,她强撑着问道,可为什么我一直没有察觉到我身体的异状呢?你们都说我体内的灵力回路紊乱了,可是我催动丹田,并不觉得灵力的运转上有什么不顺畅!

  她为了证明,当场就要搓个火球出来,结果手掌上方的空气才开始扭曲就被抱琴及时掐灭。

  你别冲动,这就是我接下来要说的!抱琴神情肃穆道,事实上,你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

  ???!

  我便是因此而困扰的,你的身体出现的种种征兆,若是放在寻常修士身上指定是时日无多了,但是我的眼睛告诉我,你现在这样才是正常的。

  抱琴的眼睛相当于半个宿住随念智神通,她能够犹如呼吸一般自然而然的“理解”一样事物,在她的理解里容桐的身体不符合一切常识,却又是本身而毫无问题的构造。

  之前应该是有人喂过你遮掩这种身体状况的灵药,但显然随着时间的推移它在逐渐失效,我给你的药大概是一个促使它彻底失去药力的催化剂。

  容桐愣住了,她有点消化不过来,抱琴这短短几句话仿佛比之前医修诊治她得了绝症的信息量还要大……

  各种混乱中,她只来得及反应过来了一件事——人是需要心脏的,而她没有心脏却算正常,那请问她还是人吗?

  她纠结了一天,当晚浑浑噩噩地开始了例行回光修炼,把心法《玄灵妙道》翻开来,她突然一个激灵,如果自身的灵力回路一直以来都是毫无规则的,那么她一直以来循规蹈矩的灵力循环又是如何进行的?

  所谓细思恐极,她慌慌张张地连夜摸去了琅嬛馆,带走了整整塞了一柜的《灵力运转基础理论学》系列,和抱琴两人连啃了十来个晚上,对照着那本《玄灵妙道》逐字逐句地解读,最后得出的结论是,这本紫光特意从老家带来的玩意儿是一部伪装高大上心法伪装得十分成功的垃圾,实际上使用它灵力的吸收率十分低下,正常人按照这种方法修炼,转化入丹田内的活灵力只怕十不存一。

  但容铜显然从未遇到这样的问题,甚至于她的修炼进度要远高于修界平均线,否则她们俩也不会到现在才发现这个巨大的神坑。

  如果一切都不按常理,那会不会连我所谓的修炼进度也都是假象呢?她突然生出一个更加细思恐极的假设。

  小姐,从南晋分部带回来的试灵塔你还回司籍堂去了吗?抱琴眼色深沉道。

  容桐一拍脑袋,开始翻乾坤袋,呯一声数米高的石塔落到了地上,她怀着复杂的心情把手放了上去,二人一齐紧张地看着塔上的光芒一层一层地亮起,倏然地又回落到底端,容桐觉得自己那颗不跳的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结果那光又嗖地窜了上去,接着跟打了鸡血一样起起落落,代表灵根的色彩闪得五光十色,一时她的寝室宛若蹦迪现场。

  她一脸菜色,啥情况啊?别不是试灵塔坏了吧?

  抱琴没有应她的声,只静静地等待着,死一样的沉默里又是快半个时辰,试灵塔的各项指标终于开始稳定下来,在某一个水平线上下小幅度的闪动,代表虽然无法板上钉钉,但估值大约就在这附近了——

  元婴期大圆满,所有灵根颜色全部被点亮,要么紫光是五灵根,要么她的灵根无法测出。

  容桐脸上的表情就跟室内五颜六色的彩光一样梦幻,十几天前她还在给自己制定进阶元婴中期的计划表,现在突然告诉她——嘿,你离化神期只有一步之遥了哦!

  她迟疑道,所以……这是什么时候发生的?

  抱琴摇头,在我的感觉里,你依然是一个元婴初期。

  容桐木着脸,我也一样。

  显然不只是她们两个人,就连金母元君这样的大乘期修士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该相信哪一种结果?

  容桐先提出了一种方案,找几个只有元婴大圆满级别才可以使用的法术,她要是都能顺利释放的出来,那么事实证明不就成立了?

  但抱琴直接将此条pass,理由是有境界限制的法术一般来说都倾向于大规模的破坏性攻击,就容桐目前这个垃圾微操,太容易酿成重大事故不说,恐怕是更无法在长老会的眼皮子底下瞒天过海。

  她提出了一种更为稳妥的消极证明法——等化神期天劫。

  修士修道本就是逆天而行,神鬼难容,尤其是晋升元婴期和羽化飞升,必要遭受最为凶险的雷劫,在修界被俗称为大小天劫。但实际上每一个境界的晋升都会招来天道的阻扰,形式也千奇百怪,不一而足,这些全都统称为天劫。

  于是容桐在惊闻自己有关灵力回路的噩耗之后,又拥有了一个薛定谔的修为境界——在化神期天劫来临之前,她同时有元婴初期和元婴大圆满两种可能性……白日里她瘫在病榻上接受各路慰问,脸上那愁苦得可以c位出演林妹妹的神情,多半都不是装出来的。

  也便是那些白日里,昆仑各大高层流水一般进出于天宝阁,连不少从前神龙见尾不见首的大能都赏光过来刷了个脸。甭管认不认识,每个来探病的人脸上沉痛的神情都一模一样,犹如当着活人的面开追悼会。

  她在夜里忍不住向抱琴吐槽,真要是这么重视紫光,难道不应该不到最后一刻不放弃抢救么?让每个高阶修士都来她这里打个卡就撤,也太面子工程了吧?!

  反而是她好歹培养过一阵的户土司曹官们以及在南晋自愿站到她身边的六大堂小官,她“病”的这个把月里,就不见来探望的。直到一天深夜她的玉简收到了一条发信人匿名的简讯,上面留下了一个望月峰附近深林中的方位,追踪发信源,发现对方已经销毁了发讯玉简,而这条简讯也在片刻后失效,仿佛从未有人给她传递过讯息。

  很可能是他们发的,容桐道。风雨霁和那位营造堂的郎官讨论过讯息加密的可行性,最后关于直接销毁传讯源这个简单粗暴的法子,甚至还是旁听的容桐随口提出的。

  她们于是冒了点险,还是摸黑赴会。山脚下的深林中寂静无人,但她们在座标处的枯枝落叶下发现了一方普通的木匣子——大概是他们千方百计地试图避免某些人的察觉。

  匣子最上层躺着一块金属制的项圈,造型相当的简洁后现代,下面整整齐齐地压着手写的布帛,分别来自风雨霁、李静训和四个六大堂的小官,仅仅是六份书信,取出来居然是满满的一大摞,通篇没有写什么感同身受的沉痛和词藻华丽的安慰,哪怕是李静训都在积极地贡献自己盘敲侧击从别的前辈口里零星听到的有关魔道毒素的传闻;而长篇大论最多的便是这位营造堂的员外郎,他先是安慰容桐不必太过害怕,昆仑发展到如今,魔道的毒素在很多情况下是有可能被治愈的。为了她能够相信,他还举了几个例子——

  昆仑新历六百二十四年,上清君带领昆仑围剿魔道的时候,曾经把已经魔化到一半的中毒者救治了回来,当时轰动了九洲。病患痊愈后又活了一百二十年,因未能晋升元婴期,天人五衰,寿终正寝。

  另外,辛酉之变前,治愈魔物和魔染物一直都是营造堂主要攻坚的一个方向。截止到三百年前,有记载的病患一共二百零八例,其中完全治愈的共五十一例,成功率达到了将近四分之一。

  员外郎留给她的这个金属环,就是曾经鼎盛时期营造堂的同僚互相认证对方的所谓“打卡器”,两百年前那些精英集体出走,搬不走的能毁了都毁了,零星的一点被长老会收缴起来。唯有这一个环,阴差阳错被他这个无名小卒留住了,现在他冒着险也要把它留给容桐,如果长老会也“束手无策”,希望她立即动身去寻找那些当年的营造堂精英,这个金属环或许能助她一臂之力。

  原来即使消息被封锁,隔山隔水,依然有人能够察觉到长老会的端倪,并且隐晦地劝告她不必信任。

  容桐的面色前所未有的晦暗,她慢慢地合上木匣——抱琴啊,消极的放弃等同于谋杀。

  真的如同最表面的原因那般,因为朱洲在背后支撑穷桑,和昆仑撕破了脸,所以紫光这个从朱洲来的贵女已经失去一切意义了吗?

  抱琴说,那么小姐,我们离开昆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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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都在遭受社会的毒打,咬牙挤出这点字,实在是对不住大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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