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清静_于你,心之所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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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了清静

  纪得被他的举动吓到了,瞠目结舌,无法言喻。被他带进门,装潢简约,却不失大家风范。各处都费了心思,想来是筹谋良久。这个念头出来,便一发不可收拾了。转头看他,这人,怕是一早就备好了心思。一步步地跨进她的世界。先是公司,再是纪家,若是去t市还赢不了她的心,年后就与她为邻。步步为营,如何能不得偿夙愿。

  纪得此刻不想夸他,倒是有种被算计的蠢笨感觉。她一向稳妥,碰到他,节节败退,无计可施。

  “你既然安然到家了,那我先回了。”纪得抽出手,脸色不动,看不出是开心还是生气。

  陆禾有些慌了,不该是这样啊。她不欣喜若狂,也不该冷若冰霜啊。任他心思再缜密,这会儿,也是赤手空拳,毫无对策。纪得就是在他恍然之间,离开了。待陆禾回神,面前只有空荡荡走廊,以及对面紧闭的木门。

  初三家宴过后,陆禾依然每日按时上班处理公事,纪得也得了清闲,白日里在家捣饬花草,到了夜间看会儿书,便可睡去了。陆禾的微信息不断,她也泛泛地回复。一日三个电话准时报备,她语气平平不出错。两个人有来有往地联系了几天,明明住在隔壁,却愣是见不着面。

  夜色降临,陆禾批阅好最后一份文件,靠在皮制高背椅上,揉揉太阳穴,闭目养神了好一会儿。头疼啊,比任何一份合作案都难办。小姑娘的心思千变万化,斗转星移,摸不准也猜不透。今儿个是初六,过去三天了,她微信电话都准时回复接听,也不拒人于千里之外,却又总是靠近不得。他费心捂热了她的心,一朝回到从前,凉彻心底。忍不住给她发了信息,电话里直接听到拒绝他会难过,不如文字拒绝稍微能接受点。

  “小鱼儿,吃饭了吗?带你去吃好吃的。”

  “吃过了。”

  “不信,才刚到饭点。”

  “张姨下午到了z市,送来了陈澜哥配好的药膳。”说罢,还附上张姨在厨房忙碌的身影。

  陆禾无奈,还是不撞南墙心不死,“可是我还没有吃,好饿。”

  “那你记得吃饭。”纪得淡淡回复,陆禾甚至能想到她现在的样子,坐在沙发上,手上甚至还有书本翻页的声音,丝毫不为所动。

  “你不陪我?”委委屈屈,期期艾艾的口吻。

  纪得一向吃这一套的,这次,却破例毫无音讯。这话发出去良久,手机一直没等到回讯,想来是无声的拒绝了。又不理人了,这些天都是这般,但凡一提到想要见面,她都是这样一副不冷不热,不清不楚的态度,不拒绝,显然是不答应啊。陆禾刚想收起手机,准备回公寓。突然,手机震动了起来,他欣喜若狂,差点没握住。

  “嗯?鱼儿。”陆禾几乎忘了该怎么说话了。

  “哥,是我啊。”

  陆禾皱着眉拿开手机,看了一眼显示屏,是陆析。不觉眉头深锁,心气不顺。

  “有事?”简明扼要。

  陆析被他的话一冻,直接僵化。方才那温柔细腻的喊着某人的小名,这会儿到自家兄弟这儿,每个字冷的能掉出冰碴子。这区别对待也太明显了,陆析顿时不想理会他,饿死他算了。又一想到受人之托,男子汉大丈夫,既然应允了,自然是要忠人之事。黎梨在一旁用好看的手指戳戳他,让他醒了神。陆禾大度地不和某位少爷脾气的人计较,清了清嗓子,说道:“那什么,你不是还没吃饭呢嘛,我正好在你公司楼下。一起去喝一杯啊。”天衣无缝的说辞,陆析被自己的聪明才智打动,沾沾自喜好一会儿。一旁副驾驶的黎梨看不过眼,一巴掌下去总算让他清醒了不少。

  陆禾哪里会被他的三言两语骗去,瞬间找到纰漏:“谁告诉你我没吃饭。”

  “呃,没人告诉我,我……我猜的。哎别管吃没吃了,先下来,一起去喝一杯啊。”插科打诨地想要蒙混过关。

  陆禾了然,想来是纪得邀了他们来陪他吃饭。自己不肯陪,又担心他,出此下策。陆禾心里不痛快,又有些暖意。这不明不白的情愫当真是让他怪不得,闹不得,只搅得心湖涟漪阵阵,隐隐透露着无奈和投降。

  陆禾下了楼,一眼便看到门口那辆骚包的玛莎拉蒂,青灰色在路灯的照耀下宛如透明,与夜色融为一体,看着低调奢华,实则骚气无比。这车还不至于让他不爽,更扎眼的是车上那两幅幸灾乐祸的笑脸。他面无表情地坐进了后座,不理会他们,这一天公事办下来,着实累了。陆析看他这副不想应对的样子,也不再出言调笑,只得作罢,随即便开车去了城中有名的馆子。

  当下这时节,吃铜锅是最暖不过了,清水配嫩羊羔肉,再蘸上一口香甜流油芝麻酱,确实是寒冬腊月一大快事。铜锅上来,羊肉鲜嫩可口,香飘四溢,黎梨都忍不住多吃了几口,陆析更不用说了,大快朵颐。唯独陆禾,苦大仇深一张脸,羊肉没吃几口,喝着青梅子酒,倒是去了大半壶。

  陆析和黎梨对眼一看,竟都有些食不知味了。眼前人伤心疲惫,他们俩还吃嘛嘛香,确实不该。双双放下筷子,静等他倾诉。陆禾本就不饿,现下喝着酒,是愁更愁了。哪里还能想到说什么,只是心下郁结,更是多喝了几盏梅子酒。一顿饭下来,陆禾倒真是酒醉几分,昏昏沉沉,从馆子里出来尚还镇定自若,到了停车场,四下无人,端着的架子放下来,瞬间瘫倒。

  陆析费了老大的劲儿才把他搬上车,堂哥向来处事稳妥,从不出格。现在看他这番模样,新奇是有,但更多的是诧异不已。心里暗想,下回再不能让他喝酒了,更别提喝得这么醉。一路上也不安分,嚷嚷着要去找纪得。陆析无奈,驱车前往纪得公寓。

  到了楼下,也不顾天色已晚,只能给纪得打了电话,让她下楼接人。本就是受她之托,带人去吃个饭。这会儿人是带回了,不过醉了罢了。纪得接到电话,衣服都来不及换,披了件大衣,便跑下了楼。一出门便看到了陆析,倚靠在车头处,副驾驶上的黎梨正困得打着盹儿,后座的某人靠窗趴着,迷蒙着双眼直直盯着门口,见她出现在视野中,立刻开了门往她面前奔,好一个踉跄差点摔了。

  陆析还来不及去扶,只见身旁一个小小身影闪过,那边纪得已被陆禾抱了个满怀。这一晚的烦闷郁结都散了,陆禾终于是展露出了一个真挚安稳的笑。陆析旁观了这一出,才叫真的目瞪口呆。这两人,郎有情妾有意,却硬是弄这弯弯绕绕的一遭,果真是当局者迷。看那拥在一起的两个人,陆析心里不得不给堂哥点个赞。想必,该算计的还是算计上了。喊纪得这声嫂子,是躲不过去了。

  纪得被陆禾抱着,耳边是他急促粗重的呼吸声,当下分辨不清,这回,是真醉还是假醉啊。再四下探望,哪还有什么人影,陆析早已经识相的离开了,将这么大一个人就交付给自己了,真当她是天下壮士啊。

  纪得稳住身子,搀扶着他,略带警告地说道:“现在四下无人,你若摔了可没人扶你。”

  “不是还有你吗?”陆禾头抵着她的窄肩,不肯起身。

  “你若故作酒醉,将计就计,说摔便摔,我才不扶你。”纪得捧起他的脸,将他好好扶正,言辞磊落不容置疑。

  陆禾笑看着她的脸,自上次不快别过,这会儿终于能好好看看她了。见到了才算舒心,他不舍得移开一眼,就这么载着整片星辉,满眼都是她。纪得见他眼睛都亮了几分,面色绯红,莫不是自己冤枉他了。

  “真的喝醉了?”怯怯地问着,有一丝憨然,又带着一丝歉意。

  “嗯,喝了酒,人醉了,见了你,心醉了。”这会儿是浑头浑脑醉得一塌糊涂了,满口甜言蜜语,纪得不吃他这一套了,扶着他,转身往楼里走。

  “好好走路。”陆禾被她这一说,倒是正经了几分。摔了自己倒没什么,连累了她受伤可不行。这会儿提了几分力气,好端端地走起路来。殊不知脚像是打了飘,用力克制才险险稳住。好不容易进了电梯,上了楼。

  纪得将他扶到他公寓门口,晒着脸问:“密码呢,还能不能自己输入?”

  陆禾攀上她的肩,悄声在她耳边说道:“你的生日。”那声音低到,只能他们二人听闻。明明这四下无人,却生怕被人听了去似的,耳鬓厮磨。纪得耳朵一热,强行撇开这一廊暧昧,稳着心神,颤着手输入密码。

  嘀,门开了。

  纪得一心只想将他扶进屋,甚至都忘了自己此刻正是登堂入室了。陆禾手搭着她的肩,她手搂着他的腰,这一顿搀扶,竟是被陆禾带着,进了他的卧室。纪得使了使劲儿,将他放置大床上,歪歪扭扭倒着。这一顿忙活下来,她身上已然浮起一阵细汗。脱下他的鞋袜,再将外衣剥去,调整好睡姿,盖上被子,才算完事。

  这一套动作下来,着实累得够呛。,见人已经好端端躺着了,心下安了不少。转而思及身在何处,倍感唐突,连坐下来喘口气都不想,起身便想走。

  床上的陆禾原是安分不动的,这会儿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一个翻身,拉过她的手紧紧抱着,死不松开,嘴里嘀咕着:“不要走,不放你走。”

  任纪得再聪明绝顶,当下也分辨不出他是真意假意。但这手抽不开是真的,被困在这床榻上也是真,难不成要在这儿干坐一宿不成。纪得轻轻扯了扯,他不放,只好作罢。她调整了坐姿,让自己舒服些,将床头灯展调暗。四下环顾一圈,连灯罩上的褶子都数了三圈了,确实是没什么可看的了,这才将目光移到那张茅貌似熟睡的脸上。

  这几日冷着他,也是忍着自己一腔情思,想还原先前清寡的淡泊日子。自从与他在一起后,动辄大惊小怪,心悸心慌,那满腔柔情,少女心事也是占面日日夜夜,每一寸光阴。这些感觉前所未有,一时填得她太满,反而脚步发沉,步履不前。她也怕,怕爱意太浓烈烧身,怕自己方寸大乱不得拿捏,怕如母亲一般抱憾终生不得好果。她以为自己凉薄惯了,是另一种平稳柔和的爱法。殊不知,在爱面前,谁都是大傻子,不遑多让。

  说到底,还是有些怪他的。自他回国以后,哪一桩哪一件不在他的计划之内。对自己从来是蜜语甜言,确让人无从分辨。什么都瞒着她,不告知她,枉她聪明自知,在情爱上面真是蠢钝如猪。这一场你情我愿里,她成了无用的附属品,描绘着他梦想的蓝图,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参与其中。他给什么,她便接什么。如果对其他人,纪得无所无谓,接便是了。但对于陆禾,她承认自己是贪心的。她比上一天想要的更多,更满。瞒一次是宠爱,瞒两次是惊喜,瞒三次是无心。但一而再再而三的欺瞒,着实谈不上什么美好经历。再好的前缀都抵不过她无知的事实。这感觉,不太好。她从不敢奢望一生一世一双人,只愿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可如今遇上了一个他,到底是芳心乱矣是真,情难自已不假。

  这几日清闲下来,他变着法地与自己扯上蛛丝马迹,一点点事都要报备联系,说是清静,却也清静不到哪里去,横竖都是扰人思绪。他联系得殷勤,自己也按耐得辛苦,何必呢。纪得微微叹息,算是服了输,投了降。

  床上躺着的人,俊俏冷峻的脸上眉头还紧紧锁着,叠出一个川字,好不耐烦。呼吸缓慢而有序,想来是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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