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归京(4)_病美人掉马后成了万人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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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归京(4)

  案几上,摊着一张地图。

  “从玉陵关往孝州走,再经陈州境内,便是太微城了。”

  行军驻扎的营帐中,几个身披重甲的将士围在案几前,俱是聚精会神地听着。

  神策军已有多年未曾归京,尽管早就将从边关到天郡的路线烂熟于心,这时望着近在咫尺的京师,正所谓近乡情更怯,竟有些如梦似幻的不真实感。

  一路南下,春色也愈渐浓深,融融的微风吹过面颊,不觉已生出无限的暖意。

  严暮生立在不远处的土坡上,极目眺望向太微城。

  沙场上驰骋与磨砺使得眼眸中的神光越发内敛,惊云剑斜挎在腰间,仿佛是一道鲜明的旗帜,厚重的血腥气昭然着战况的惨重。

  再高明的战术也抵不过神策军军需的空缺,这一场大捷看似是容易,实则有无数的将士为之付出了性命。

  君不见,青海头,古来白骨无人收。

  济崇从军帐中出来,便看见那高大沉默的混血直愣愣地站在那儿,与玉陵关外水田中一众高高的鹭草大眼瞪小眼。

  忍不住大声笑了出来,济崇走上前去,调侃道。

  “在担心那疯子?”

  这和尚着实不像个和尚,与神策军中将士没多久便打成了一片,严暮生回过头,有些干燥的嘴角起了皮,闻言缓缓露出一丝苦笑:“有一些。”

  姜沉的状态莫名让严暮生想到了八年前。

  那时姜沉几乎不怎么笑,整宿整宿地奔波在外,往往是带着一身可怖的伤势回来,一头栽倒在床上便睡得不省人事,睁开眼能下床了便又投身到无尽的杀戮之中。

  姜沉是存了死志的,就好像杀尽所有的北狄人,便能告慰苏虹的在天之灵似的。

  与慕舆野无止无休地交手与惺惺相惜也因此而起。

  拍了拍严暮生的肩,济崇随着他望向远处。

  “放心吧,云侯将军用自己的死拖住了小三七的命,就算是要死,也是在尘埃落定以后。”

  这是济崇头一回坦然地提起了那个犹如禁忌一般的名字,严暮生怔愣了片刻,忽然问。

  “周云侯……是一个怎样的人?”

  怎样的人?

  “云侯将军啊,”济崇双手枕在脑后,似是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嘿嘿笑了两声,“是个怂蛋。”

  严暮生:“……”

  严暮生:“……啊?”

  显然没想到传闻中令世家都忌惮三分,心狠手辣、色若春花的周云侯居然在属下口中只得了个“怂蛋”的判词?

  简直是风评被害。

  “济崇大师在说谁?”

  背后冷不灵地响起一道爽朗的女声,济崇面上的揶揄之色顿时一扫,攥拳抵在嘴边重重地咳了两声,双手合十,人模人样地念了一句佛号,一本正经道:“贫僧是在说自己。”

  能伸能屈,才是大丈夫。

  瞧着这贱嗖嗖的和尚,严暮生嘴角一抽,却也没戳破,向那一身戎装的女子拱手道:“周将军。”

  一头青丝像男子一般高高束了起来,背上负着一柄宽身的重刀,面上不施粉黛,却自有一段风情与英气萦绕眉端,令人看了便心生亲近。

  恐怕就连姜沉都不曾想到,昔日那个跪在断水山庄前嚎啕大哭的女童,如今已出落成了独当一面的女将军。

  周雪温笑道:“严郎中不必多礼,此次多亏了严郎中妙手回春,才救回了不知多少神策军将士的性命,应当谢礼的人是我才对。”

  说着,便向严暮生深深一躬身。

  上前将她虚扶而起,严暮生苦笑道:“微薄之力,何足挂齿?”

  听着他古怪的发音,周雪温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起来,打趣道:“看来严郎中的中原话还需多加练习啊。”

  她声音不大,却恰好能令周围的将士们听到,一时间有些沉寂的气氛骤然变得活跃起来,那股长期浸.淫在厮杀之中的压抑立时一扫而空。

  不由自主地为这欢乐所渲染,严暮生讷讷地挠了挠头,紧绷的心弦微微放松:“周将军说的是。”

  常年与北狄交战,将士们的情绪长期都处于极度沉重的状态,而及时排空这种情绪,帮助神策军恢复良好的心态,无疑是一件至关紧要的事情。

  有了这么一节小插曲,接下来的路也变得柳暗花明起来,短暂地驻营休息过后,神策军便沿着先前定好的路线向陈州边境而去。

  只是方才踏入陈州边境不久,一阵刺耳的灰鸦啼便撕破了黎明的平静。

  行军之人本就耳力非常,一点风吹草动便能激起最本能的警惕,隐匿在树丛中斥候高呼一声:“敌袭——”

  最后的讯息戛然中断在嗓子中,锋锐的箭羽攮透了咽喉。

  惊云剑铮然出鞘,严暮生从这阵势中感受到了一丝熟悉。

  让他联想到了数月前蜃楼的追杀。

  但如今蜃楼的袭击对象却是神策军。

  周雪温细眉一挑,五指宽的刀背斩落了数支箭矢,秀美的面靥上浮现出一丝肃杀之色。

  尽管已经料到天郡中有许多人根本不想让神策军顺利回京,但做得如此明目张胆,无疑也太愚蠢了些。

  除非……对方有十足的把握将神策军悉数歼灭在太微城外,让死人不会说话。

  此想法一出,周雪温便不由得遍体生寒。

  这意味着什么?

  尚未品出其间的意味,设伏之人已轻飘飘地揭了伪装,露出庐山真面目。

  “多

  年不见,周姑娘的风采越发令人移不开眼了,着实令在下心折不已啊。”

  四人合抬的暖轿之中,段广寒玄衣蟒袍,眉梢微微一弯,极具迷惑性的温柔缱绻便满溢眼底。

  叫这样一双眼睛注视着,便会生出仿佛被深爱着一般的沉醉。

  周雪温一抬手,示意神策军退后一步,并不为所动。

  “王爷在这里拦截神策军,是要违抗圣命,逆天而行么?”

  “时日曷丧,予及汝皆亡。”1

  段广寒叹息了一声:“在下此行只是想要奉劝周姑娘,给周姑娘几个忠告罢了。”

  周雪温抱臂胸前,看着段广寒,“愿洗耳恭听。”

  段广寒在侍女的搀扶下起身,肩胛处的贯穿伤还未好全,蟒袍下还缠着纱布,微微动弹便是钻心的疼。

  “本王只是想告诉周将军一个道理,”段广寒,“识时务者为俊杰,隋氏一族残暴不仁,误杀了太多了忠臣,在下向来钦佩云侯将军,而周姑娘又是云侯之女,乃女中豪杰……”“良禽择木而栖,这样薄情寡义的君王,又怎么值得周将军归附?”

  这一言宛若一记惊雷,炸开在神策军中,尽管周雪温早有预料,这时也忍不住为段广寒的野心而感到震撼。

  当年事发之时,她尚还年幼,并不知晓其中内幕,可当年神策军中一员老将临终之际,却将那潜藏在表象之下的真相和盘托出。

  真正想要谋反的一直都只有徽王,而奚衡为了隐瞒自己的罪行,与当时还是未承袭老昌西侯爵位的小侯爷达成了一笔交易。

  奚衡要周常棣死。

  只要周常棣死了,魇骨便会回到那魇族女人的身上。

  而昌西侯在得到心爱的女人的同时,也能够乘机夺取魇骨。

  这是一笔于双方都有利的交易。

  只是没想到那魇族女人在这当口上突然恢复了神志,不仅摆脱了奚衡的囚禁,更是将濒死的儿子托付给了闺中密友——当时已是太清宫少宫主的苏虹。

  周常棣更是命硬,靠着一身药血饮鸩毒而不死,在先帝面前证了忠心,时人传为一段奇闻。

  只是这不死仅是暂时的,累年沉积,毒早已深入五脏六腑,周云侯一死,便再也护不住云侯府。

  想要护住云侯府,便只有云侯夫人持着丹书铁券闯宫自刎以证清白。

  云侯夫人出身昌西李氏,先帝为了不得罪昌西李氏,必然不会再为难云侯府上下。

  这本就是死局,无人可解的死局,即便是她磕头磕死在断水山庄前,磕到姜沉愿意出手,也无济于事。

  见周雪温面露思量之色,段广寒以为她已经被自己说动,当即循循善诱道:“只要周姑娘愿意携神策军归附于本王,云侯府的罪名,本王自会为其平反。”

  话锋一转,段广寒又抬头看向济崇,微微笑道:“这位大师想必便是当年云侯的左膀右臂——卫副将吧?”

  “本是驰骋沙场、无拘无束的忠臣悍将,却落得落发出家的境地,令人叹惋。”段广寒悠悠道,“佛门中有一句话说得好,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卫副将如今回头,还来得及。”

  “阿弥陀佛。”

  佛号庄严,只是那口念佛号之人却甚是散漫。

  “贫僧的岸,从来都只有‘天地君亲师’此五者而已,”济崇皮笑肉不笑:“回你.他.娘.的岸。”

  ·

  与此同时,在那望岳书院中,黑白两子于棋局之上兀自交戈不休。

  “黑子进三,”王不贰穷追不舍地落下一子。

  “此局是佛子输了。”

  广衍低眸看向棋局,仿若三千神佛垂眼望红尘。

  黑子如乌云压阵,几乎要决断白子的去路。

  黑云压城城欲摧。

  “非也。”

  如玉指骨压着那白子,孑然入此局中。

  一缕生机随着这一子的闯入迸发而出。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棋局如朝堂,这一颗白子犹如变数,骤然打乱了黑子的阵脚。

  恰如这眼前的佛子。

  见状,王不贰无可奈何地笑了,紧跟一子。

  ·

  济崇的话一出,段广寒温笑着的眼霎时冰冷下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看来卫副将似乎并不看好本王。”

  以小指掏了掏耳朵,济崇老神在在:“王爷的身上亦是淌着天郡隋氏的血,在贫僧看来,其实与陛下并无区别。”

  段广寒移目望着周雪温,是暴风雨前难得的和声和气。

  “周姑娘意下如何?”

  重刀在神策军与蜃楼的杀手前划下一道壑,周雪温盯着段广寒,一字一顿。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

  为她的话所激励,无数神策军举起了手中的兵刃。

  宁可枝头抱香死,何曾吹落北风中。

  战!

  面对神策军的气势,段广寒却只是摇了摇头。

  冥顽不灵。

  蜃楼杀手之后,忽然涌出了更多的人马。

  奚邈从暗处来到了段广寒身边,凤目中却不带一丝温度。

  周雪温的心忽然落了下去。

  居然是金吾卫。

  蜃楼固然难缠,但毕竟是闲散的势力,可金吾卫身为北衙禁军,本应在太微城护卫,又怎么会出现在此地?

  而世家,在这场谋乱中,又在扮演着什么角色?

  但眼下的局势却容不得她多想。

  蜃楼的杀手缓缓后退,奚

  邈上前一步,三足金乌盘旋在天际,其声呖呖。

  “记住你我的承诺。”

  段广寒轻笑着答:“自然。”

  奚邈自身的修为并不高,但那成年三足金乌却足以与道一修者相抗衡,巨大的威压顿时便笼罩在每一位神策军将士的心头。

  难怪,难怪段广寒敢在这里动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济崇却是目色一动。

  在方才的那一刻,他在神策军中突然感受到了极为熟悉的冷戾真气。

  仿佛服了一剂定心丸,济崇脸上的凝重逐渐舒展开来。

  “动手。”

  张弓拉弦之音不绝于耳,但很快便又僵住了。

  暖轿前不知何时多了个戴着青铜傩面的蓝衫人。

  刀锋如雪,直直抵在段广寒的颈侧,只消再一用力,便可令段广寒身首异处。

  刀尖沿着那层薄薄的皮肉游弋,激得那底下的血脉飞快地奔涌。

  姜沉微微俯下身,气息间含着玉霄神的花香,如呢喃般耳语,却无端令人脊骨发凉。

  “我说过,请楼主千万要爱惜项上人头,莫要大意。”

  姜沉的身法太过于诡异,在如此严密的防护之下,却依然无人觉察分毫倪端,让姜沉轻而易举地于千军中控制了主将。

  压倒性的局面顿时变得凝滞。

  段广寒侧目看向颈侧刀锋,顺着那刀锋向上。

  握刀的手极稳,与那日在太微城为交手时显然状态要好了太多,面容为面具所遮,探不清虚实。

  如今神策军的生死依然掌握在段广寒的手中,故而段广寒非但没有露出惊慌失措的神色,反而十分冷静。

  “想要杀我是很容易的。”

  段广寒喟叹一般地说,“可想要守住一件东西却很难。”

  “阿沉,你太贪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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